嘉義布袋 風頭水尾的浪漫

圖文:陳志東

台灣西南沿海鄉鎮,包含彰化王功芳苑大城,雲林麥寮台西口湖,嘉義東石布袋,一直到台南北門將軍七股,這一大片地方人很常說自己住的地方是「風頭水尾」。以前不太懂這四個字什麼意思,直到後來採訪嘉南大圳理解農耕灌溉水系,愈來愈常接觸農業與漁業,才理解這四個字有多心酸、又有多浪漫。

「風頭」指的是迎風面。每到東北季風在這裡刮起,你就會懂風不一定都是溫柔的。只是新竹九降風與恆春半島落山風這兩個名詞太優美,讓人誤以為風只在那兩個地方輕輕吹。

「水尾」指的是灌溉水路末端。台灣西部河流幾乎都是從東向西流,早年農耕社會,位於水頭就代表可以種植稻穗帶來金黃富足,位於灌溉水尾的沿海鄉鎮,水源不足加上近海土地鹽化,只能種些耐旱與低矮不怕強風的地瓜、玉米、西瓜、番茄等雜糧。

無法種植高經濟作物,於是他們引海水曬鹽,在潮間帶養蚵仔,或是挖池養魚,但養魚仍需淡水來淡化苦鹽濃度,於是他們抽地下水養魚,喝地下水造成砷中毒烏腳病,然後又被指責自作自受還害台灣地層下陷。

百多年來,這些風頭水尾人家都自嘲「腳濕嘴臭腥」,説自己是雙腳泡在海濱魚塭間,吃著蚵仔蛤仔滿嘴腥,於是他們離鄉到都市奮鬥,如果被欺侮,如果再也沒什麼可以失去,他們就拿命拼,於是不少沿海鄉鎮又為自己贏得流氓故鄉稱號。

終於有一天,政府開發腳步想到他們了,於是,濱南工業區七輕石化煉油廠與大煉鋼廠來了,但被黑面琵鷺擋了下來。國光石化來了,被海牛跟白海豚擋了下來。擋住幾個高污染,但沒擋住六輕,更沒擋住以環保永續為名的光電與風車,整個西海岸土地,慢慢變成同樣的光電板與風車景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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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布袋謝鹽祭
在這些苦情中,卻有幾個小小的觀光產業在興起,王功蚵仔、芳苑海牛、七股黑琵、將軍吼、北門鹽田、鰲鼓濕地賞鳥、口湖休閒漁業……。其中,嘉義布袋有點耀眼。

讓嘉義布袋耀眼的不是那耀眼的高跟鞋教堂,而是產業還有人。這幾年,以洲南鹽場蔡炅樵跟邱家兄弟邱經堯兩人為首的布袋幫組成了「布袋嘴文化工作室」,他們打開布袋,仔細分析鹽的化學成分,開始跟媒體、廚師、美食家跟米其林餐廳溝通,不停去闡述台灣鹽的特性與白蝦、烏魚等水產的知識,同時整合嘉義周邊的畜牧、蔬果、水產養殖、醬油釀造等小農,不停讓外界看見他們的「農漁業技術驕傲」,他們不再只把自己當農漁民,而是自我提升為「食材生產者」,不靠文創文青搏眼球,而是以紮實的農業生產技術,成為都市裡重視食材源頭的餐廳的軍火庫。

10月國慶那幾天,這群布袋幫辦了一場「謝鹽祭」,以宗教廟會迎神遶境謝神當包裝,實際上是一場大型的農漁產業成果發表會,把這漁村小鎮裡用心種植與養殖的食材生產者都找來,還把布袋國中小學生一起拉來讓他們從小認識家鄉產業,讓他們感受農漁業只要用心,也能帶來榮光與驕傲。

然後,或許沒有什麼媒體報導,沒什麼政治高官人物出席,但許多你能想到台灣美食圈裡的知名主廚、烘焙師傅、KOL、餐飲集團老闆等等人,都在這個國慶假期間自掏腰包又搭高鐵又租車的來了,他們或許來找食材認識食材,更或許單純來支持。這群布袋人找專家合作辦了台灣鹽論壇,辦了園遊會,迎神遶境,在很和諧的氣氛中,謝鹽、謝天、謝這風頭水尾帶給他們的毅力與堅強。

夏天的布袋東石七股將軍北門芳苑台西這些地方很美,雖然看似一片荒蕪,但總是夕陽下晚風輕拂,處處魚塭水面反射金光。而冬天雖然蕭瑟,風狂吹得人頭痛,但當一整群鷺鷥、燕鷗、黑面琵鷺從眼前飛起,你就會懂那專屬風頭水尾的浪漫。

在嘉義布袋與東石,經常樹林裡滿滿白鷺鷥。這是今年春天有繁殖羽時拍的。(陳志東/攝)

這是台灣西海岸鄉鎮常見的景觀,風頭水尾,魚塭與地層下陷。(陳志東/攝)

嘉義布袋謝鹽祭,他們做的,不只謝天謝神,更是把在地人組織起來,一起提昇家鄉產業能見度。(陳志東/攝)

嘉義布袋謝鹽祭,今年他們匯集了台灣各地的鹽與各地製鹽達人,一起舉辦台灣鹽論壇。每瓶鹽巴滋味都很不同。(陳志東/攝)

嘉義布袋謝鹽祭。台灣有這麼多獨特的鹽。有這麼專業的活動。取自洲南鹽場臉書

布袋謝鹽祭會真的遶境與迎神,這活動才剛剛新創15年。但也許,只要產業因此被扶持,被發展,這活動將能持續超過150年以上也說不定,並成為有趣的傳說。(陳志東/攝)

謝鹽祭的祭品很有趣,是布袋各農家漁家的產品都上供桌,讓神明看看,在地人生產了多少好食材。(陳志東/攝)

連學生的戶外食農教育學習單都變成是給神明的供品,布袋謝鹽祭,真的不只是謝神,而是感謝產業的傳承與充滿家鄉感情。(陳志東/攝)

養得非常漂亮的蚵仔,神明應該很欣慰。(陳志東/攝) 白水湖蚵仔老闆說,這陣子海水鹽度高,蚵仔生吃會太鹹,因此加點小黃瓜、洋蔥、蒜酥、辣椒,媽啊,好好吃。(陳志東/攝)

很美的東石鰲鼓溼地白千層防風林。(陳志東/攝)

水車打氧氣時飛濺的水花,是西海岸人家的日常。(陳志東/攝)

嘉義布袋洲南鹽場附近的人家,一個恬靜優美的農漁村景觀。(陳志東/攝)

台灣西海岸的日常。沒人的小路與魚塭旁或田邊,永遠鳥比人多。(陳志東/攝)

沙子被東北季風吹得很美。(陳志東/攝)

夕陽下的台灣西海岸平掛式蚵棚,充滿了美感。(陳志東/攝)

嘉南平原水頭地段的稻米,象徵著金黃富足。(陳志東/攝)

西海岸的蘆葦芒草,沒有水頭稻榖的金黃,而是風頭水尾的倔強。(陳志東/攝)

西海岸狗的日常跟人一樣,也是看水車打出水花,狗日子過得挺浪漫。(陳志東/攝)

布袋濱海公路紅綠燈,變成鳥的家。(陳志東/攝)

來參加謝鹽祭阿公阿媽的竹編,超想買。(陳志東/攝)

阿嬤教我的取景法。把她的竹編套在鏡頭上當前景。(陳志東/攝)

布袋這些年吸引許多青年回鄉,也吸引青年在此創業開餐廳,這家「月實」,用在地漁獲與洲南鹽場的各種鹽做料理,也配合謝鹽祭推出主題餐飲,牛港鰺搭鹽花,不用芥末不用醬油,就充滿滋味。(陳志東/攝)

很好吃的布袋月實餐廳,小小的空間,這邊有鏡週刊的報導:https://www.mirrormedia.mg/premium/20220927food002

https://www.lifetoutiao.news/101017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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